番外 宫墙柳-《出宫墙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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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露对那个孩子,不可能毫无芥蒂,她不愿意亲近那个背叛了她的奴仆所生的孩子。
徐露要的是一个名义上的儿子,既然有了,便也不愿意在他身上多费心,拨出身边的宫女去照料着——只要那孩子不死、能长大就行。
然而那日她心血来潮去看了一眼那孩子,却发现他十分亲近照顾他的两个宫女,对她却是陌生得很——当然陌生了,他出生后,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,更遑论是照顾。
然而徐露依旧感觉被背叛——一如他的生母当初对她所做的那样。
新仇旧恨一道涌上心头,忍了多年的徐露终于不愿意再忍,她指着那孩子破口大骂,骂他白眼狼,骂他血脉卑贱,骂果然是什么人生出什么样的儿子,奴仆生的果然上不得台面……她也不在乎那孩子是不是听得懂,只顾着将自己入宫多年的隐忍发泄出来。
她与陛下相识于微末,他如约娶她之时,他已经有了三宫六院,纵然他口口声声说她是独一无二的,可到底还是免不了雨露均沾。
徐露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,她自小因为体弱受家人疼宠,委实是有些小任性的。
可她为了陛下,做了一切的忍让,忍受他的三宫六院、忍受着将自己身边的宫女送上陛下的龙床。
过往种种,于她而言,皆是羞辱,而那个孩子的存在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妥协与无可奈何。
她早就不是她了。
她不爱那个孩子,但是也无法忍受那个孩子亲近别人将别人视作母亲,那两个照顾那孩子的宫女第二日便不见了,一如当初程柳也那么不见了一样。
只是这一次,她是亲眼确认了那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的——程柳那样的失误,绝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。
如是几次,那孩子总算是稍稍懂事一些,不再喜欢亲近宫女了。
不过他依旧不亲近徐露——徐露也不亲近他,只要他别把那些低下的宫女当成母亲便好。
这些程柳都不知道。
她从来不敢去看他,哪怕偷偷去看一眼也不敢,她苟且偷生消息闭塞,只能安慰自己说,他会过得很好,也许有一天她能够远远看他一眼就足够了。
徐露对他很严厉,毕竟他名义上是徐露的儿子,就算不亲近,也不能让他堕了她名声——全然不顾那还只是个稚子。
程柳想着也许自己有一天会在人群之中看到他,但没想过自己会遇到他。
宫城那么大,她躲在远离徐露宫殿的冷宫中,她躲着徐露也躲着他。
她不敢见他——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——有何颜面见他。
陛下那么多子女之中,六公主最受宠爱,而陛下自徐露“生下”八皇子之后的几年再无皇子公主诞育,六公主上边有兄姐,却只有一个这么一个比她小的——自然想要亲近,然而那孩子他躲着六公主。
这一躲,便躲到了程柳跟前。
这些年里,程柳没有见过他,可是那孩子慌慌张张跑进晴雪园的那一刻,她便认出了……那是她的孩子。
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。
她生下——或者说还没生下便注定要抛弃的孩子。
她本来想要避开的,然而鬼使神差一般,她的脚主动走向他。
初见她的时候他吓了一跳,然而外边六公主找来的声音令他无暇多想,程柳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在躲着别人,他点了一下头。
知道不应该,可是程柳还是立即伸出手说带着他去躲——他没有将手递给他,不过倒是让她带了路。
好不容易躲开了六公主,程柳送他出来,他却有些惊慌未定没有立刻离开,问他为何要躲着六公主,他抿了抿嘴,没有作答。
稚嫩的脸上,却是戚惶。
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,然而还没碰到,便被他躲开了,他急忙起身落荒而逃,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一般。
她的手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,许久才收回来,看着自己的手心,怅然若失。
是她奢望与逾矩了……纵然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,可名义上终究不是她的孩子——她没有资格,她不配。
她以为那一面大概就是唯一的一面了,然而过了几日,他又来了。
这一次不是被人追着慌不择路,他是专程来的。
他来了却不做什么,就默默看着她,可是一旦她靠近,他便又逃开了。
来的次数多了,他便开始与她搭话,问她是谁——她不敢说实话,只说自己是被贬到此处的宫女——她当然不敢说实话。
她知道自己不该见他,然而每每还是忍不住。
她终究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——每当她靠近他,他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。
或许是血脉天性的缘故,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她、来见她,可即使是血脉天性,也治不好他的病——他无法亲近任何人,尤其是女性,尤其是宫女。
了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之后,她满心的懊悔与心疼,可即使是懊悔和心疼,她也不能、不敢跟他说实话,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短暂的、偷来的、与他相处的片刻。
他的“病”最终还是被陛下知道了,不过陛下并未做什么,似乎是听之任之——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惩处徐露——陛下舍不得的。
可是陛下对徐露似乎也开始失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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