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六章 邺城-《南陈帝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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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眼见得那役夫离去,今日未著官袍的尉相愿也不好拦阻,他只静静地看着这个鲜卑役夫的背影。

      然后,他听见那背影,用颇为正宗的邺地汉音唱道。

      “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。”

      “凿井而饮,耕田而食。”

      “帝力于我何有哉!”

      ————

      邺都,南城,宫内。

      上皇高湛听闻着几位重臣的禀报,眉头微微发皱。

      他的面色看上去很是不好,是那种人纵欲过度之后,由内而外的发虚。

     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,不是过去那个生猛无匹的少年人了。

      但他戒不掉那种乐趣,他只能用和士开那“一日取快,可敌千年”的言语,宽慰自己,再靠些辽东贡入的鹿茸人参,激励自己。

      每次用这些妙物再次找回自己的青春时,高湛总想给替自己夺下辽东的高长恭加官进爵。

      但每次想到自己那还只有十三岁的儿子高纬,和自己越来越虚的身体,他每次又总是用赏赐来代替加官进爵。

      他害怕这位能得人心的宗室有朝一日站在邺城宫外,要自己退位让贤。

      他害怕有一日自己忽然死去,那些平日里他信任或是不信任的大臣们会把高纬一脚踢开,拥了其他宗室,来做皇帝。

    
  所以他帮和士开在朝堂上排除异己。

      所以他把高长恭丢到了辽东更深更远的山里。

      所以他让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,高绰和高俨,做了齐国的司徒和大将军。

      他刻意宠爱着高俨,他想告诉臣下,要政变,可以,不过得烂在自己这口锅里。

      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,他可以继续他的享乐,一年又一年,直到有一天,他在某个妃嫔的榻上忽然死去。

      但他没料到周国竟这般不禁捶打,只三五月间,竟就似走到了悬崖边上,好似只要自己这个虚得发慌的齐国上皇伸指一戳,便会坠崖死去。

      他有些受不了这种诱惑,毕竟,除开男人的身份之外,他还是个皇帝。

      毕竟,除开那令人陶醉的爱欲之外,他还更放不下那令人沉醉的权力欲。

      关中的女子,会是何种滋味呢?

      这些日子里,他总有这种幻想。

      是以他挤出了自己每日所剩不多的休息时间,开始着手起谋划灭周的工作来。

      今日,便到了这个工作的收获时机。

      “上皇,本月兴兵万不可行,臣请太上再待旬月,待九月秋收之后,再行伐周之事。”

      高长恭正伏在阶下,叩首强谏。

      “今河北诸州积粮俱在邺中,其数不下二百万石,足供二十万人十月之用,何以不能兴兵西顾?”

      高湛有些气闷地质问道,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,他必须着急。

      高长恭只再叩首道。

      “上皇,臣自辽土西来,常见河北百姓面有饥色,问之,则曰,去岁遭逢大水,今年又被旱涝,家中粮谷将尽,唯一日一餐,以图活命。”

      “上皇若此时用兵,征调劳役一起,臣恐万千之人,饿毙于途也,若待秋后用兵,民困稍解,我可用其力而不杀其身。”

      “是时,关中之粮亦获,我大军一旦破关西向,可就食关、陇,而不必为祸于百姓也。”

      高湛闻言沉默片刻,半晌,他终于向身侧旁听议事的皇帝高纬问道。

      “仁纲以为兰陵王所言如何?”

      今岁年只十三的高纬闻言目光闪烁,良久,他才答道。

      “张博士常教儿治国当务爱民,兰陵王之言,儿以为有理。”

      高湛闻言假作发怒,道。

      “汉人书生何无用也,仁纲才能实不如仁威。”

      言语间,高湛的目光却是扫过面前三位军国重臣的面颊。

      段韶神色如常,面上毫无波动,斛律光欲言又止,似颇有回护之意,高长恭面色黯淡,神色歉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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